愛情的形狀千奇百怪，宋詩雨如是想到。

有時候是尖銳的三角，只能靜靜地待在那，不動便不痛；有時候是圓滑的弧，不管何處都是溫柔。

此刻，他們之間的感情，似乎是尖銳的三角，碰不得，觸不得，這個三角住在心裏，一碰一動都如淩遲。

她有預感，今晚的事不會那麽容易結束，他從不是能忍氣吞聲的性格。

下車進入蕭家，客廳裏留有一盞昏黃色的小燈，佇立於沙發旁，是夜裏僅剩的溫暖。

暗灰色沙發圍繞著黑白色的茶幾，精致的點心茶果在茶幾面上散發著一股股誘人的香味，宋詩雨拿起一個蘋果，一口咬下去，口裏生津，晚會上一直沒得到滿足的胃此刻終於得到安慰。

一口一口吃著，她吃得歡暢也沒維持幾分鐘，對面人的臉色實在陰沈，又持續不散地發著幽幽的陰暗氣息，再是她沒心沒肺，在他突然起身時，還是嚇了一跳，手裏的蘋果咕嚕咕嚕滾落在地板上。

她看著向她走來的人，陰沈著臉色，肩後似乎掛著一對黑色的巨翼，僅剩的落地燈昏暗的光也被他遮住，她的視野範圍裏一片黑暗。

他走了過來，她向後退一步才發現自己已經貼緊沙發背，咽了咽口水，她沒出息地扯開嘴角，露出一個浮誇的笑容。

“你，餓了？我給你煮點吃的？”她仰著臉努力的笑，可在他的眼中只剩下昏暗的一片，唯獨她晶亮的眸子在夜裏仍然熠熠生輝，似夜空中的星星，可愛而明亮。

他沈默不語，一步一步離她更近，宋詩雨屏住呼吸，空氣越來越稀薄，似乎要剝奪她生存的權利。

英俊的臉在離她的鼻尖僅剩一掌距離時，他終於停下，不再狂肆侵略，但這個距離太近，以至於她後仰著臉，試圖遠離。

終於，性感的薄唇張開，隨之而來的冰冷的氣息向她襲來，他冷冷道，“宋詩雨，你一直都是雙重標準。”

沒有詢問，沒有證實，他一句話就判下她的罪名，宋詩雨不解，調整下不適的姿勢，她別過頭，睫毛微微顫動。嗓音裏帶了些幹澀，“我沒有。”

撇唇一笑，“那你倒解釋解釋，顧以銘到底算怎麽回事，怎麽那麽巧的就在晚上遇到一起，還從那麽隱蔽的地方一起出來？”

像個吃醋的怨婦，蕭睿腦子昏昏沈沈，又有尖銳的鐵錘，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垂著他的太陽穴，一突一突跳個不停。

他往日的沈著冷靜都成了狗屁，一遇到宋詩雨，遇到顧以銘，就像發了瘋似的，他不讓自己像個女人一樣故意亂想，所以放出了身體的野獸，四處咆哮。

宋詩雨被他的毫不控制的聲音嚇得呆楞，轉過頭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說話。

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過大，而是陷入了魔怔，眼眶裏布上紅色的血絲，他越想越多，看到的僅是他們一前一後出來，臆想裏已經是他們當初的你儂我儂。

初戀？呵……

他諷刺一笑，扣住她的肩膀問道，“在你眼中，是不是我和他都是商場裏供你挑選的物品，甚至，我還是比他更廉價的商品？”

眼裏看不出什麽表情，只覺得空虛得讓人恐懼，他又自顧問道，“所以在顧以銘出軌你以後你還能和他約在小樹林，而我不過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，就被你冷落這麽久？所以，你才敢把我們當過期的食物，想扔就扔，果斷地絕情。”

他一翻絮絮叨叨，情緒時而激動，時而黯然，像個瘋子，又像是受傷的野獸，獨自舔舐血淋淋的傷口。

一雙黢黑的眸子緊緊擢住 她，在平靜無波的眸裏，隱隱透著悲哀與自嘲，看得人眼眶一紅。

客廳裏寂靜無聲，許久，宋詩雨張了張嘴，嗓音裏沒有任何聲，又嘗試一次，她才說道，“我沒有，是我們之間的矛盾，是我自己在難為自己，難為你。”

她眼裏同樣是古井無波，只是這口古井被過燎燒，井口邊滿目瘡痍，無端生出悲傷的情緒。

那天電話裏傳來的呻吟聲，已成了這半個月以來的噩夢，在所有不能安眠的夜裏，都有她和他惡心的召喚，像是來自地獄深淵惡魔，摳挖著她的腦漿，空虛從神經端一直不斷漫延。

所以，他所有的解釋都成了官方的對白，他不走心的講，她敷衍的聽。然後她又作死的說沒關系不介意了，然後她與自己做戲，告訴自己她已經相信，已經釋懷。

但戲總有散場的一天，她從戲裏驚醒，才發現心裏的結越來越大，像蜘蛛新結的網，黏糊糊的一網向她撲來，不能動彈。

嗤然一笑，蕭睿覺得她的回答太過搞笑，似是而非，什麽都說了，又什麽都沒說。

他撐起身，松開的她的肩頭，轉身離開，“好，你繼續為難，我倒要看看誰能贏過誰。”

身姿修長挺拔，他走出光圈，又走近黑暗，宋詩雨訥然，眸裏的背影越來越小，直至消失不見。

一夜無眠，宋詩雨在想，贏？她是想贏嗎？她又要贏什麽？不明白，也不願再往深處去想，有時候模糊更美，揭開面紗後可能是驚喜，也可能是驚嚇。

第二天一早，宋詩雨看著鏡裏一張頹廢的臉，使勁拍了拍才終於有了些精神，草草洗漱後，她匆忙下樓，準備直奔公司。

可剛到樓梯口，一聲威嚴的聲音抓住了她的步子。

老爺子眼也沒擡，只是聽到聲音變知曉是誰，他舀了勺粥在白玉碗裏，眸光輕閃，說道，“詩雨，一起用完早餐再走。”

宋詩雨頓了頓，臉上爬過一絲猶豫，在蕭家她最敬的事老爺子，最怕的也是老爺子，他的話，讓她不好拒絕。

一咬牙， 她還是走過去坐下，幾位長輩的面色都有些奇怪，反倒是蕭睿一臉坦然，盡管直到她坐下，還是頭也沒擡。

蕭老爺子將乳白色的勺子擱在同款的筷架上，輕咳一聲，幾人一怔都看向他。

他們明了，蕭老爺子這是要有什麽重要事強制要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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